第39章 第39章(補更)
關燈
小
中
大
第39章 第39章(補更)
第三十九章
明薇心臟輕微顫動了一下, 若是以前，她定會歡喜得跳起來。得到他的關註，與他舉案齊眉是她最大的夢想。
可現在, 她只覺得疲憊。
原來感情也是可以在漫長的等待中消磨, 原來她以為一輩子的愛, 也會有逐漸淡去的一天。
抿了抿唇, 鴨睫低垂，如一把濃密卷翹的小扇子, 覆住了那雙清澈如水的杏眸。
“侯爺，我們已和離了。”
蕭暨白皺起眉頭, 板著臉, 清冷的嗓音裏帶著明顯的不悅：“婚姻不是兒戲, 不可用來胡鬧。”
明薇蛾眉緊蹙：“我沒有胡鬧，我是真的……”話未說完，門外響起敲門聲, 是胡建的聲音。
“侯爺！”
蕭暨白像安撫小孩子一般, 輕撫了下明薇的頭，“好了, 我有公務要忙。你先回去，不要胡思亂想。”
停了一瞬，又加了一句：“戶卡的事，過兩日辦好了, 我拿去給你。”說完，蕭暨白已整了整袖袍, 沈聲命令, “進來。”
明薇垂下頭，看著一旁香案上擺著的鎏金香爐, 裊裊輕煙氤氳，淡淡的松柏冷香在屋內蜿蜒。
門被推開了，胡建一臉焦急地大步進來，手中捏著一個用來傳信的小竹筒。
見到屋內的明薇，微一楞，眼中閃過一絲懊悔。看他什麽記性，都差點忘了，夫人來找侯爺了。
這可是侯爺等了好幾日的。他是不是打擾到他們了？
腳步頓住，猶豫著要不要退出去時。
明薇吞下了未出口的話，對著蕭暨白福身一禮，緩步往門外走去了。
“何事？”
“侯爺，駐守在並州的侍衛傳來消息，顧徇已暗中離開了並州，屬下估摸了下時辰，他應會在端午宮宴時，到達漠城。”
“屬下還查到，他與侯府內的人有秘密往來。此乃，截獲的書信。”
胡建神色凝重地上前，將手中的小竹筒奉到蕭暨白面前。
自蕭暨白上回從明府回來，不但設下圈套，查出了府中潛藏的細作，還派了善隱匿的侍衛去了並州，監視顧徇。
顧徇，乃國子監祭酒，從三品。溫文儒雅，長相俊美陰柔似女子，與蕭暨白一並被稱為大燕雙璧。
“不，他這兩日就到漠城。”
蕭暨白接過，撥開蓋子，抽出裏面的小紙條，展開。
俊臉上霎時如罩上了一層厚厚的寒霜，薄唇緊抿成一條淩厲的直線。捏著小紙條的手指收攏，細細薄薄的小紙片不堪重負在顫抖。
胡建見狀，探頭看過來，在瞄到那紙條上娟秀略顯稚嫩的字跡後，驚愕得瞪大眼。一顆心砰砰直跳。
這是？夫人的字跡？
他為明薇送過和離書，對明薇的字跡知曉一二。
“夫人不會做這種事，應是應是……”胡建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他實在想不通，夫人與顧徇牽怎會扯到一起？
難道是夫人因愛生恨，所以……
不！不可能！胡建趕忙甩頭，甩去這可怕的念頭。
夫人那般愛侯爺，怎會對侯爺不利？像上回的細作事件，最後不也是，那王三汙蔑的夫人麽？
胡建心緒逐漸平靜下來，正要說幾句。卻見蕭暨白陰沈著臉，驀地一下站起來，大步往門外走。
咣當——
身後的椅子翻倒在地。
胡建眉心一跳，忙從門後的架子上取下兩把墨色的油紙傘，跟了上去。
雨已經停了，青石板鋪就的路面上被浸得濕漉漉的，踩上去，腳下發出的聲音似乎也透著粘滯。
園子裏，散落著稀稀疏疏的幾片花瓣綠枝，旖旎成泥。樹葉上的水珠，順著細細的紋理蜿蜒而下，掛在葉尖尖上，看過去瑩瑩閃著光。
胡建覺得有些不對勁，侯爺不是在懷疑夫人麽？怎不去夫人居住的閉閣，反而去了，客院。
難道，侯爺懷疑的是，明大娘子？
胡建苦惱地撓了撓頭，覺得他的腦子有些不夠使了。
**
客院室內，明璃坐在梳妝臺前，楞楞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思緒卻不知飄去了那裏。
突然，門簾被挑開。紅玉快步進來，面上帶著焦急張惶。
“娘子，侯爺往客院來了？會不會是來找娘子的？”
明璃微怔，抓著梨木梳子的手一緊：“閉閣從這也可以走。”
紅玉拍拍胸口，大松了口氣，想了想，仍是不確定地問，“娘子，您說，侯爺會信嗎？”
明璃臉色一沈，將手中的木梳子重重地擱在臺桌面上。
“你在模仿字跡時，沒有用心？！”
在明府時，她就讓紅玉模仿明薇的字跡，而紅玉也極有天賦，不過一年，就將明薇的字跡仿得惟妙惟肖。
便是明薇本人看了，恐也分辨不出來。
紅玉嚇得臉色大變，忙跪下，“奴婢用心了的，奴婢一筆一畫都是仿著二姑娘的筆跡來的。”
明璃打開妝奩，用手指撥弄著裏面的胭脂水粉。
“好了，起來吧。我又沒說你，怕成這樣做什麽？”
“是。”紅玉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戰戰兢兢地起身。
自那日被趕出宗祠，明璃性情就越發難琢磨了，易怒多變了。就是她這般侍候了多年的，也常是心驚肉跳。
明璃拿出一盒桃紅色的胭脂，打開，抽出一片，放到唇邊，輕抿了一口。淡淡的唇色被暈上一層嬌艷欲滴的紅。
“放心吧，便是侯爺沒有信，還有那人的後續呢。”明璃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她雖不知道，那人會做什麽。
但他問了明薇的事，她也巨無細致地說了。她可不信，那人只是閑來無聊隨意問問。
兩日後就是祖母的忌日，明薇每年都會前往祭拜，她預感，那人會抓住這個機會。
紅玉走到窗子邊，瞄了一眼院子外面，一個身著月白色寬袖錦袍的頎長身影遠遠行來。紅玉唬得一顫。
“啪”地一下關掉窗子，驚慌失措地轉頭看向明璃。
“娘子，侯爺來客院了，怎麽辦怎麽辦？”
明璃捏著桃紅胭脂的手一抖，隨即狠狠握緊。
他居然相信明薇！他那般冷情冷心的一個人，居然在這等鐵證如山的證據面前，還去相信明薇！
須臾，手指緩緩松開，掌心的桃紅色胭脂泥濘成一團。
不過，那又如何？她終是會贏！
扔掉手裏的胭脂泥，接過紅玉遞來的帕巾擦手。擡眸看著鏡子裏精致妝容的女子，嫣然一笑，水眸微轉，盈盈地斜瞥過去。
“紅玉，你看我美麽？”
紅玉神色一凜，忙笑著答道，“娘子很美。”
明璃眼波微轉，鏡子裏的女人明眸善睞，清秀可人。
“比那明薇如何？”這是明璃最在意的。
紅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斟酌著答道：“娘子艷光四射，自然是極美的，二姑娘就是做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勾搭男人罷了。哪極得上娘子，雍容華貴花容月貌沈魚落雁……”
絞盡腦汁搜刮著記憶裏聽過的，看過的，最好最美的詞語。
明璃手遮著唇部笑了，佯裝怒氣地瞪了紅玉一眼，“好了，瞎說。”
紅玉長長籲出一口氣。
院子裏傳來腳步聲，明璃心裏一緊，倏地站起來，快走到門簾邊，又頓住了。
院子外，腳步聲朝著另一側去了。
明璃朝著紅玉使了個眼色，紅玉會意挑簾出去了，少頃，又輕手輕腳地快步回來了。
“娘子，侯爺去了書房。”紅玉小聲道。
明璃眉心一跳，還好她沒有在書房留下痕跡。剛松了口氣，院子裏傳來胡建響亮的大嗓門。
“明大娘子，侯爺請你去一趟書房。”
**
烏雲散去，被雨水浸潤過的樹木，泛起瑩瑩的綠光。清風吹過，枝葉婆娑，一陣細碎的雨點洋洋灑落。
“娘子，剛剛薛二夫人派人來找娘子了。”
“長姐是來問，那戶卡的？應過幾日就可以送去了。”
月桃興奮地道：“薛二夫人不是問戶卡，她說，娘子不是在找院子麽？她那正好有個空的院子，在東區。”
明薇眼睛一亮，隨即眼中的亮芒轉為疑惑，“我記得長姐說過，她除了侯府，還有薛府再無處可去。”
而且，大燕女子沒有特殊的戶卡，是不能置辦產業的。更別說，名下的院子。
“娘子不要擔心，是真有那個院子。不過不是薛二夫人的，是……”月桃看了明薇一眼，壓低聲音道。
“是薛將軍名下的，說是，一直空著，就交給了薛二夫人在打理。近來出售的院子特別少，要找個合適的太難了。”
明薇微薇蹙眉，“你跟長姐說，多謝她的好意，還有也多謝薛將軍。”
她還是想能自己去買個小院子。自回到漠城，她寄住在明府，嫁到侯府，也像是個寄人籬下的外人。
她想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像在雍州那般。不需要多寬大，多明亮，只要舒心自在，就好過所有。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月桃掰著手指算。
“娘子，再後日就是老夫人的忌日了，今年……娘子可要邀侯爺一同前往？”
明薇蛾眉微蹙，正要說不。
月桃又道：“老夫人在世時，最想看到的就是娘子能嫁得良人，過得安康順遂。”
“祖母……”
明薇身子微微一顫，看向遠方，房舍屋頂之上，拱著一彎七色的彩虹猶如一道絢爛畫卷。
恍惚間，祖母拄著拐杖，站在彩虹橋上，笑著彎下佝僂的腰身，伸出溫暖略帶歲月粗糙的手，溫柔地撫著她的頭。
“祖母只願，我的小薇兒，覓得良人，一生安康順遂。”
鼻尖酸澀，眼前水光浮湧。
明薇如幼時那般，小臉舐犢地蹭了蹭，沒有預想裏的溫暖。一滴雨水從樹枝落下來，滴在了明薇右臉頰上。
驀然的涼意，讓明薇倏地清醒，彩虹已消失了，天空灰蒙蒙的，像是一塊被洗得脫了色的舊布衫。
“去東院吧。”在和離前，至少給祖母看看，讓她不要再擔心。
“嗯。”月桃歡喜地大力點頭，她是希望侯爺與娘子能和好，像戲臺子上演的那般，恩愛和鳴白頭到老。
到一條岔路口時，月桃指著另一條青石小徑，提議道，“娘子，不如我們走那條路吧。近一些。”
明薇闔首：“好。”
這一條道，滿是葳蕤樹木，路兩旁不時有樹枝伸出來，絆到人肩膀上。沒一會，兩人袖袍都濕了一片。
月桃一臉苦惱後悔地掏出幹巾，擦著明薇身上的水漬。
“娘子，都怪奴婢，要走這條小道。結果害得娘子衣衫都打濕了。”
明薇不在意地笑笑，“無妨。”現下是夏日，雖下了雨，卻並不冷，反而涼涼爽爽，甚是快意。
目光在這蔥蔥樹木間一一轉過，突然，視線頓住了！
不遠處的一間窗子裏，兩個人影站在窗子邊，似乎正在交談著什麽。
一個身著月白，一個碧綠裙衫，一個微低著，一個輕仰著……那畫面刺目得宛若夏日的烈陽。
眼眶酸澀得似要爆裂出來，像是被盛夏被灑得幹裂斑駁的泥土地。
“啊！那是……侯爺與，明……”月桃驚得慌忙捂住嘴。
然而，那窗子內一高一低站立的兩人，像是聽到，齊齊轉頭看過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第三十九章
明薇心臟輕微顫動了一下, 若是以前，她定會歡喜得跳起來。得到他的關註，與他舉案齊眉是她最大的夢想。
可現在, 她只覺得疲憊。
原來感情也是可以在漫長的等待中消磨, 原來她以為一輩子的愛, 也會有逐漸淡去的一天。
抿了抿唇, 鴨睫低垂，如一把濃密卷翹的小扇子, 覆住了那雙清澈如水的杏眸。
“侯爺，我們已和離了。”
蕭暨白皺起眉頭, 板著臉, 清冷的嗓音裏帶著明顯的不悅：“婚姻不是兒戲, 不可用來胡鬧。”
明薇蛾眉緊蹙：“我沒有胡鬧，我是真的……”話未說完，門外響起敲門聲, 是胡建的聲音。
“侯爺！”
蕭暨白像安撫小孩子一般, 輕撫了下明薇的頭，“好了, 我有公務要忙。你先回去，不要胡思亂想。”
停了一瞬，又加了一句：“戶卡的事，過兩日辦好了, 我拿去給你。”說完，蕭暨白已整了整袖袍, 沈聲命令, “進來。”
明薇垂下頭，看著一旁香案上擺著的鎏金香爐, 裊裊輕煙氤氳，淡淡的松柏冷香在屋內蜿蜒。
門被推開了，胡建一臉焦急地大步進來，手中捏著一個用來傳信的小竹筒。
見到屋內的明薇，微一楞，眼中閃過一絲懊悔。看他什麽記性，都差點忘了，夫人來找侯爺了。
這可是侯爺等了好幾日的。他是不是打擾到他們了？
腳步頓住，猶豫著要不要退出去時。
明薇吞下了未出口的話，對著蕭暨白福身一禮，緩步往門外走去了。
“何事？”
“侯爺，駐守在並州的侍衛傳來消息，顧徇已暗中離開了並州，屬下估摸了下時辰，他應會在端午宮宴時，到達漠城。”
“屬下還查到，他與侯府內的人有秘密往來。此乃，截獲的書信。”
胡建神色凝重地上前，將手中的小竹筒奉到蕭暨白面前。
自蕭暨白上回從明府回來，不但設下圈套，查出了府中潛藏的細作，還派了善隱匿的侍衛去了並州，監視顧徇。
顧徇，乃國子監祭酒，從三品。溫文儒雅，長相俊美陰柔似女子，與蕭暨白一並被稱為大燕雙璧。
“不，他這兩日就到漠城。”
蕭暨白接過，撥開蓋子，抽出裏面的小紙條，展開。
俊臉上霎時如罩上了一層厚厚的寒霜，薄唇緊抿成一條淩厲的直線。捏著小紙條的手指收攏，細細薄薄的小紙片不堪重負在顫抖。
胡建見狀，探頭看過來，在瞄到那紙條上娟秀略顯稚嫩的字跡後，驚愕得瞪大眼。一顆心砰砰直跳。
這是？夫人的字跡？
他為明薇送過和離書，對明薇的字跡知曉一二。
“夫人不會做這種事，應是應是……”胡建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他實在想不通，夫人與顧徇牽怎會扯到一起？
難道是夫人因愛生恨，所以……
不！不可能！胡建趕忙甩頭，甩去這可怕的念頭。
夫人那般愛侯爺，怎會對侯爺不利？像上回的細作事件，最後不也是，那王三汙蔑的夫人麽？
胡建心緒逐漸平靜下來，正要說幾句。卻見蕭暨白陰沈著臉，驀地一下站起來，大步往門外走。
咣當——
身後的椅子翻倒在地。
胡建眉心一跳，忙從門後的架子上取下兩把墨色的油紙傘，跟了上去。
雨已經停了，青石板鋪就的路面上被浸得濕漉漉的，踩上去，腳下發出的聲音似乎也透著粘滯。
園子裏，散落著稀稀疏疏的幾片花瓣綠枝，旖旎成泥。樹葉上的水珠，順著細細的紋理蜿蜒而下，掛在葉尖尖上，看過去瑩瑩閃著光。
胡建覺得有些不對勁，侯爺不是在懷疑夫人麽？怎不去夫人居住的閉閣，反而去了，客院。
難道，侯爺懷疑的是，明大娘子？
胡建苦惱地撓了撓頭，覺得他的腦子有些不夠使了。
**
客院室內，明璃坐在梳妝臺前，楞楞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思緒卻不知飄去了那裏。
突然，門簾被挑開。紅玉快步進來，面上帶著焦急張惶。
“娘子，侯爺往客院來了？會不會是來找娘子的？”
明璃微怔，抓著梨木梳子的手一緊：“閉閣從這也可以走。”
紅玉拍拍胸口，大松了口氣，想了想，仍是不確定地問，“娘子，您說，侯爺會信嗎？”
明璃臉色一沈，將手中的木梳子重重地擱在臺桌面上。
“你在模仿字跡時，沒有用心？！”
在明府時，她就讓紅玉模仿明薇的字跡，而紅玉也極有天賦，不過一年，就將明薇的字跡仿得惟妙惟肖。
便是明薇本人看了，恐也分辨不出來。
紅玉嚇得臉色大變，忙跪下，“奴婢用心了的，奴婢一筆一畫都是仿著二姑娘的筆跡來的。”
明璃打開妝奩，用手指撥弄著裏面的胭脂水粉。
“好了，起來吧。我又沒說你，怕成這樣做什麽？”
“是。”紅玉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戰戰兢兢地起身。
自那日被趕出宗祠，明璃性情就越發難琢磨了，易怒多變了。就是她這般侍候了多年的，也常是心驚肉跳。
明璃拿出一盒桃紅色的胭脂，打開，抽出一片，放到唇邊，輕抿了一口。淡淡的唇色被暈上一層嬌艷欲滴的紅。
“放心吧，便是侯爺沒有信，還有那人的後續呢。”明璃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她雖不知道，那人會做什麽。
但他問了明薇的事，她也巨無細致地說了。她可不信，那人只是閑來無聊隨意問問。
兩日後就是祖母的忌日，明薇每年都會前往祭拜，她預感，那人會抓住這個機會。
紅玉走到窗子邊，瞄了一眼院子外面，一個身著月白色寬袖錦袍的頎長身影遠遠行來。紅玉唬得一顫。
“啪”地一下關掉窗子，驚慌失措地轉頭看向明璃。
“娘子，侯爺來客院了，怎麽辦怎麽辦？”
明璃捏著桃紅胭脂的手一抖，隨即狠狠握緊。
他居然相信明薇！他那般冷情冷心的一個人，居然在這等鐵證如山的證據面前，還去相信明薇！
須臾，手指緩緩松開，掌心的桃紅色胭脂泥濘成一團。
不過，那又如何？她終是會贏！
扔掉手裏的胭脂泥，接過紅玉遞來的帕巾擦手。擡眸看著鏡子裏精致妝容的女子，嫣然一笑，水眸微轉，盈盈地斜瞥過去。
“紅玉，你看我美麽？”
紅玉神色一凜，忙笑著答道，“娘子很美。”
明璃眼波微轉，鏡子裏的女人明眸善睞，清秀可人。
“比那明薇如何？”這是明璃最在意的。
紅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斟酌著答道：“娘子艷光四射，自然是極美的，二姑娘就是做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勾搭男人罷了。哪極得上娘子，雍容華貴花容月貌沈魚落雁……”
絞盡腦汁搜刮著記憶裏聽過的，看過的，最好最美的詞語。
明璃手遮著唇部笑了，佯裝怒氣地瞪了紅玉一眼，“好了，瞎說。”
紅玉長長籲出一口氣。
院子裏傳來腳步聲，明璃心裏一緊，倏地站起來，快走到門簾邊，又頓住了。
院子外，腳步聲朝著另一側去了。
明璃朝著紅玉使了個眼色，紅玉會意挑簾出去了，少頃，又輕手輕腳地快步回來了。
“娘子，侯爺去了書房。”紅玉小聲道。
明璃眉心一跳，還好她沒有在書房留下痕跡。剛松了口氣，院子裏傳來胡建響亮的大嗓門。
“明大娘子，侯爺請你去一趟書房。”
**
烏雲散去，被雨水浸潤過的樹木，泛起瑩瑩的綠光。清風吹過，枝葉婆娑，一陣細碎的雨點洋洋灑落。
“娘子，剛剛薛二夫人派人來找娘子了。”
“長姐是來問，那戶卡的？應過幾日就可以送去了。”
月桃興奮地道：“薛二夫人不是問戶卡，她說，娘子不是在找院子麽？她那正好有個空的院子，在東區。”
明薇眼睛一亮，隨即眼中的亮芒轉為疑惑，“我記得長姐說過，她除了侯府，還有薛府再無處可去。”
而且，大燕女子沒有特殊的戶卡，是不能置辦產業的。更別說，名下的院子。
“娘子不要擔心，是真有那個院子。不過不是薛二夫人的，是……”月桃看了明薇一眼，壓低聲音道。
“是薛將軍名下的，說是，一直空著，就交給了薛二夫人在打理。近來出售的院子特別少，要找個合適的太難了。”
明薇微薇蹙眉，“你跟長姐說，多謝她的好意，還有也多謝薛將軍。”
她還是想能自己去買個小院子。自回到漠城，她寄住在明府，嫁到侯府，也像是個寄人籬下的外人。
她想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像在雍州那般。不需要多寬大，多明亮，只要舒心自在，就好過所有。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月桃掰著手指算。
“娘子，再後日就是老夫人的忌日了，今年……娘子可要邀侯爺一同前往？”
明薇蛾眉微蹙，正要說不。
月桃又道：“老夫人在世時，最想看到的就是娘子能嫁得良人，過得安康順遂。”
“祖母……”
明薇身子微微一顫，看向遠方，房舍屋頂之上，拱著一彎七色的彩虹猶如一道絢爛畫卷。
恍惚間，祖母拄著拐杖，站在彩虹橋上，笑著彎下佝僂的腰身，伸出溫暖略帶歲月粗糙的手，溫柔地撫著她的頭。
“祖母只願，我的小薇兒，覓得良人，一生安康順遂。”
鼻尖酸澀，眼前水光浮湧。
明薇如幼時那般，小臉舐犢地蹭了蹭，沒有預想裏的溫暖。一滴雨水從樹枝落下來，滴在了明薇右臉頰上。
驀然的涼意，讓明薇倏地清醒，彩虹已消失了，天空灰蒙蒙的，像是一塊被洗得脫了色的舊布衫。
“去東院吧。”在和離前，至少給祖母看看，讓她不要再擔心。
“嗯。”月桃歡喜地大力點頭，她是希望侯爺與娘子能和好，像戲臺子上演的那般，恩愛和鳴白頭到老。
到一條岔路口時，月桃指著另一條青石小徑，提議道，“娘子，不如我們走那條路吧。近一些。”
明薇闔首：“好。”
這一條道，滿是葳蕤樹木，路兩旁不時有樹枝伸出來，絆到人肩膀上。沒一會，兩人袖袍都濕了一片。
月桃一臉苦惱後悔地掏出幹巾，擦著明薇身上的水漬。
“娘子，都怪奴婢，要走這條小道。結果害得娘子衣衫都打濕了。”
明薇不在意地笑笑，“無妨。”現下是夏日，雖下了雨，卻並不冷，反而涼涼爽爽，甚是快意。
目光在這蔥蔥樹木間一一轉過，突然，視線頓住了！
不遠處的一間窗子裏，兩個人影站在窗子邊，似乎正在交談著什麽。
一個身著月白，一個碧綠裙衫，一個微低著，一個輕仰著……那畫面刺目得宛若夏日的烈陽。
眼眶酸澀得似要爆裂出來，像是被盛夏被灑得幹裂斑駁的泥土地。
“啊！那是……侯爺與，明……”月桃驚得慌忙捂住嘴。
然而，那窗子內一高一低站立的兩人，像是聽到，齊齊轉頭看過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